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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窑一色,出窑万彩 ——浅谈重庆涂山窑窑变艺术
发布人:  2021-12-02

涂山窑是宋元时期重庆地区的著名窑址,主要分布于重庆南岸区黄桷垭镇南山与涂山之间的宽谷地带,取名自“大禹娶涂山氏”之涂山。涂山窑始烧于北宋晚期,是宋金战争背景下窑业技术南移的产物,南宋是其盛烧期,至元代逐渐衰落,是西南地区最具代表性的民间窑场之一[1]。20世纪30年代,葛维汉先生在重庆黄桷垭调查时发现,并称之为“重庆的建窑遗址”[2]。80年代以来,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重庆三峡博物馆等单位在南岸黄桷垭、荣昌瓷窑里、巴南清溪、合川炉堆子、铜梁黄门、九龙坡沙岚垭等做了大量的考古工作,发现了包括窑炉、房址、淘洗池、堆煤场等众多遗迹、遗址[3]。

重庆涂山窑的产品主要分为黑釉瓷、白釉瓷、仿钧瓷三类,以黑釉瓷为主。黑釉瓷以氧化铁作为主要着色剂,受含铁量高低的差异以及窑炉气氛、烧成温度等因素影响,釉色主要呈漆黑、黑褐、酱等色。其器型种类繁多,主要以盏、碗、碟、碟形灯、罐、壶、器盖、钵、奁、瓶为主,还有少量的盆、盒、盏托、香炉、瓷珠、动物雕塑等。重庆涂山窑的“窑变”装饰主要发现于南岸区黄桷垭窑址群,其纹样丰富多彩,变化多端,美轮美奂,宛若天成,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和艺术价值。

 

一  窑变机理

 

窑变,是瓷器烧造过程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偶然效果。由于观感特别,人们又不知其所以然,故称为“窑变”。明代《稗史汇编》载:“瓷有同是一质,遂成异质,同是一色,遂成异色者,水土所合,非人力之巧所能加,是之谓窑变。”从表面上来看是指产品表面呈现的一种视觉状态,而这种状态主要是釉色的局部反差对比所体现的,具有高层次的观赏价值[4]。从本质来说,窑变是坯、釉中不同的金属氧化物在高温下受坯、釉本身以及烧成温度和气氛的共同作用下产生的复杂的显色效应[5]。

重庆涂山窑窑变纹样的形成有两种:一种是在坯胎上一种釉色;另一种是上两种釉色。一种釉色的,一般釉层浓度比较大,含铁量较高,烧成温度在1300°C以上,如兔毫纹、油滴纹。两种釉色的,第一次先上底釉,一般含铁量高,且布满器内器外。第二次上釉,含铁量较低,将掺入了不同金属氧化物或色剂的釉通过喷、浸、洒、淋、滴、涂等各种施釉技法施加到底釉上,形成各种不同形状和大小的斑块。在高温烧制过程中发生窑变后,即呈现蓝彩、绿彩、紫彩、毫状、斑状、点状等不同变化的色相,形成千姿百态的色调、丰富的斑点和纹理,釉面与釉斑交相辉映,别具风韵[6]。

 

二  窑变纹样类型

 

涂山窑窑变纹样主要有兔毫、花瓣、玳瑁、油滴、鹧鸪斑、虹彩、矅变等[7],主要见于各类茶盏之上。


 

花瓣纹:在烧制中,两至三种含铁量不同的釉因火焰的物化作用所致。其呈现出的花瓣数量有五、六、七、八瓣不等,花瓣的色彩变化也不相同,有的似玳瑁,有的似琥珀,或在花朵中呈现出淡蓝、淡黄、蓝褐、深红、黑红以及相互渗透的灰蓝色,美不胜收。

 

花瓣纹 


 

玳瑁纹:在黑釉中呈现出浓淡相间、黑黄等颜色交织的斑纹,如同玳瑁背甲上的色调,别具特色,有鬼斧神工之妙。这类纹样,有的在黑处混有黄褐色的斑纹,有的在黄褐色之中略呈红色,斑纹变化多样,了无雷同,绚烂多彩,显得艳丽高雅。

 

玳瑁纹


 

兔毫纹

兔毫纹:釉中的铁元素随釉层流动冷却析出的小结晶体,形成细长似兔毫的纹理,因而得名。其纹样如发丝,粗看整齐划一,细看毫锋参差不齐,如丝丝银针,统一中饱含变化。


 

油滴纹

油滴纹:又名雨点釉、滴珠,是矿物原料中富含的铁元素微粒经高温焙烧中脱氧、游离、凝聚,在釉面上显现银灰色金属光泽的小圆点,形似雨点坠入水中时迸出的水圈花纹而得名。表现在黑色釉面上银光闪烁,大者如豆,小者如米,风格独特,艺趣高雅。


 

鹧鸪斑纹

鹧鸪斑纹:是以铁为呈色剂的结晶釉,由于铁元素在釉里结晶,致使釉面呈现紫、蓝、黄、暗绿诸色,因像鹧鸪鸟颈部的花纹而得名。


 

虹彩纹

虹彩纹:在釉面上呈现出五光十色的彩斑,其纹饰并不规范,有的似条形晕圈,有的霞光闪闪,有的呈大小长短不等的红、黄、绿、蓝、紫,色彩相互渗融,晕光闪烁,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 


 

矅变纹

矅变纹:在黑色底釉上自然浮现着类似油滴一般或大或小的斑点,围绕着这些斑点四周还有红、绿、天蓝等彩色光晕,色泽随观察角度不同而发生变化,呈现五光十色、相映成辉的艺术效果。陈丽琼在《重庆涂山窑瓷器的虹彩与曜变纹》中指出,曜变纹的形成是复杂的,与釉的组成、烧成温度、保温时间、釉层厚度及冷却速度等有关。                   

 

三  窑变与茶文化

 

黑釉瓷最早出现于东汉中晚期,属于钙釉,釉色略呈绿褐色乃至黑色,釉层薄厚不均,常有蜡泪痕,并在器表的底凹处聚集着很厚的釉层。隋唐时期,进入黑釉瓷的盛产期,在河北邢窑、陕西铜川窑、山西浑源窑等许多窑场均有烧制。宋代,黑釉瓷更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已发现的宋瓷窑址中,有三分之一以上都见到黑瓷,南北都产[8]”。自20世纪30年代发现起,尤其是80年代以来,共发现重庆涂山窑窑址多达29处,黑釉瓷窑址的大量发现及窑址内大量茶盏的出土应与宋代茶文化的繁荣密切相关。 

宋人崇尚斗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均热衷于斗茶,宋代社会由此形成了浓郁的茶文化氛围。宋徽宗在《大观茶论》一书中提道:“天下之士励志清白,竟为闲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锵金。啜英咀华,较筐箧之精,争鉴裁之别”,饮茶所用的茶具和泡茶使用的水在该书中也有所提及:“盏色贵在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水以清轻甘洁为美,轻甘乃水之自然,独为难得。”范仲淹在《和章山民从事斗茶歌》一书,描述了当时斗茶的情景。斗茶称为“茗战”,即通过比赛来评比茶叶质量的优劣,其具体办法是将茶饼置于茶具中,用沸水冲泡,通过观察水沫的颜色、厚度等等来衡量茶叶品质好坏。黑釉茶盏更便于衬托茶沫、观测茶色而备受斗茶者的喜爱。正如宋人祝穆所云:“茶色白、入黑盏, 其痕易验”。

茶盏作为饮茶所必需的器具之一,在宋代南北瓷窑均有烧造,形制大同小异。重庆涂山窑的茶盏形制主要分为侈口、敛口、弇口和敞口四种,均口大底下,深腹、饼足或璧足,胎体较厚重。其造型善用简洁的线条勾勒整个外部轮廓,茶盏重心向上移动,宽大的口沿和小小的足部形成体量上的强烈对比,使茶盏看起来高耸挺拔又亭亭玉立,充满了文人气质。宋代文人的审美趣味和人生情趣追求“平淡”之美,提倡温厚、笃实、含蓄,反对张扬,崇尚典雅、平易、朴质、清淡、严谨、含蓄的艺术风格,在茶盏的造型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除造型美外,黑釉茶盏真正的魅力在于超越了黑釉的平凡,烧制出兔毫、花瓣、玳瑁、油滴、鹧鸪斑、虹彩、矅变等窑变花纹。这些窑变图案最开始可能只是烧制失败的现象,但是通过窑工们反复的摸索实践,“窑变”成为黑釉瓷中最真实、自然的艺术装饰,赋予了黑釉瓷极强的艺术生命力,令黑釉茶盏呈现出异彩纷呈的景象。原本沉闷单调的黑釉瓷在窑变的作用下大放异彩,变幻无限,令人赏心悦目。

宋人赞美茶盏窑变的诗词很多,如苏轼:“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毛斑,打出春瓮鹅儿酒。”陈蹇叔:“鹤斑碗面云萦字,兔毫欧心雪作乱。”黄庭坚:“兔褐金丝宝碗,松风蟹眼新汤。”蔡襄《试茶》:“兔毫紫瓯新,蟹眼清泉煮。雪冻作成花,云闲未垂缕。愿尔池中波,去作人间雨。”苏辙:“蟹眼煎成声未老,兔毛倾看色尤宜。”杨万里:“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鸣雪兔毫霜。僧惠洪:“点茶三昧须饶汝,鹧鸪斑中吸春露。”用黑釉茶盏饮茶,当茶汤注入茶盏时,荡漾出变幻莫测而又隐隐可现的纹样,具有生命的律动感,饮茶、斗茶活动也因此增添了几许神秘,品茶人由此获得一种如同参禅入定般的淡然,令人流连。 


 

注释:

[1] 王洪领、蔡亚林:《重庆涂山窑的发现、研究及相关问题的探讨》,《重庆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6期。

[2]葛维汉(David. Crockett. Graham,1884~1962):《Chien Yao Kiln Sit Near Chungking Szechwan》,《华西边疆研究学会杂志》1938年总第10卷。

[3]重庆市文物考古所:《重庆涂山窑》,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4]徐建华:《陶瓷窑变现象的哲学表征》,《江苏陶瓷》,2019年第6期。

[5]路今桦:《曜变、油滴和兎毫窑变之新探》,《中国陶瓷艺术大展暨第十届全国陶瓷艺术与设计创新评比优秀论文集》,2015年。

[6]陈丽琼:《重庆、四川唐宋时代陶瓷装饰工艺特点》,《古代陶瓷研究》,重庆出版社,2001年。

[7]陈丽琼:《宋代重庆涂山窑装饰艺术研究》,《古代陶瓷研究》,重庆出版社,2001年;陈丽琼:《三峡与中国瓷器》,重庆出版社,2010年。

[8]冯先铭:《中国陶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图文:王洪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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