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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城记:磐石城之昙华逸事
发布人:  2022-04-02

磐石城,又称磨盘寨,位于云阳县双江街道,地处长江北岸,所处区域是一块独立隆起的山体顶部,面积约3.5万平方米。根据历年的文物考古工作成果可知,磐石城的历史源远流长,文化内涵丰富多样,蕴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信息。其中,昙华寺就是沉寂在磐石城历史中的一颗明星。虽然,原寺庙早已被毁,但是其独特的文化内涵依旧传承不息。 

 

磐石城远景

 

一、昙华寺沿革

 

在磐石城前寨门外有一块巨石,其上题刻有“磐石城记”,其文字已漫漶不清,但其内容已有记录。“磐石城记”是清代康熙二年(公元1663年),原分守川东道布政使司参政许缵曾受驻守磐石城的向化侯谭诣之邀所作,文中根据谭诣所述记载了“元明以来,承平日久,其上祗有古刹昙华寺,云阳庶士咸崇奉焉。”【1】据此内容可知,在元明时期,磐石城上已有昙华寺,而且,还是一座香火鼎盛、众人朝奉的寺庙,“云阳庶士咸崇奉焉”。

 

“清代咸丰时云阳县区图”

 

“磐石城记”碑刻(2009年复刻)

 

清康熙初年,磐石城归谭诣所有。谭诣其人,笃信佛教,故而在磐石城上“舍宅为寺”,重修昙华寺,并将其重新命名为“昙华禅院”。同时,邀请川东名僧灯来禅师来昙华禅院住持,然而灯来禅师未能成行。至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灯来禅师得至磐石城,并住持昙华禅院。【2】主持昙华禅院三年后,灯来禅师离开磐石城。

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吴三桂起兵反清,“自滇黔举蜀皆变”,谭诣后人的安全受到威胁,灯来禅师找到谭诣的后人,谓之曰:“令祖舍宅为寺,固属信心然,亦虑有今日耳”。【3】于是,“(谭)公等俱携家属来此,悉以旧宅归之。”此后,昙华寺之地又归谭诣后人居之。

雍正、乾隆年间,“海宇承平,居者夜不闭户,行者千里不裹粮,无所事,险城遂荒圮”。【4】原来香火鼎盛的昙华禅院也已被毁弃。在此期间,磐石城之地“分属谭、柳二姓”。【5】

乾隆五十四年(公元1789年),磐石城的所有者“谭美俊、柳玉春因家下负债押租难还,无处设办,二姓弟兄父子叔姪夫妇商议,只得将祖业自置土名磐石城膳䑆陆地一概出卖”。【6】磐石城被来自湖北、在云阳兴家的涂怀安父子购买,用以筹建涂家宗祠。自此,磐石城为涂氏家族所有。

涂氏家族购得磐石城,本来是看中磐石城这一风水宝地,用以修建宗祠,但自乾隆五十四年购得后,因“家政多烦,未暇及此”【7】,一直没能修建宗祠。直至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涂氏族人“建宗祠於城北隅,因昙华寺故址,微偏右”【8】。当此之时,昙华寺已被毁弃日久,旧址被涂氏宗祠覆盖。涂氏后人涂凤书在民国十九年(公元1930年)的《云阳涂氏族谱》中亦记载:“城中有昙华寺,久圮。”

根据上文所述,昙华寺自元明之际已经矗立于磐石城上,后被废弃。清康熙初年,谭诣重修昙华寺,并命名为“昙华禅院”。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昙华禅院复归谭诣后人居住,大抵在此阶段,昙华禅院被逐渐毁弃,改为民居所在。雍正、乾隆年间,磐石城逐渐荒废,直至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涂氏族人于昙华寺故址所在之处修建涂家宗祠。

 

二、谭诣与昙华寺

 

谭诣,亦被记载为谭谊。据《谭氏家谱》记载,谭诣之先祖源自江西,宋代时因官职而迁至湖北,并在此开枝散叶。明代初年,谭氏部分族人因战祸而入川,主要聚居于今重庆万州、云阳一带。其中,属谭朝祯一支后裔之谭文、谭弘(亦被记载为谭宏)、谭诣三兄弟于明代末年扬名一方,均为明朝廷的地方将领。

明清之际,战乱频仍,“三谭”逐渐成为割据一方的武装势力,是“夔东十三家”中重要的武装力量。《明史》记载,南明永历元年,即清顺治四年(公元1647年),“谭诣据巫山,谭文据万县,谭弘据天字城(今忠县)”,“三谭”均归附于朱容藩,并被封为侯伯,后被称为“一门三封侯”,谭诣为仁寿侯。永历三年(公元1649年),吕大器“至涪州,与将军李占春深相结。他将杨展、于大海、胡云风、袁韬、武大定、谭弘、谭诣、谭文以下,皆受大器约束。”自此,“三谭”归属南明政权,行“反清复明”之事。

永历四年,即顺治七年(公元1650年),谭诣由巫山移驻云阳,并驻军于磐石城。《磐石城记》碑刻记载谭诣自述:“开镇楚蜀,建牙巫山,嗣后乱日生,民不粒食,爰率所部镇将,迁垒于磐石城。”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桂王将谭文犯重庆,其弟谭诣杀之,及谭弘等来降。”谭诣降清后被封为“向化侯”,仍然驻军云阳,督云阳水师。

谭诣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自称“养元居士”,与慧机禅师、海明禅师和灯来禅师等高僧交往密切,并广修寺庙,推崇佛法。关于谭诣与佛法和诸高僧的渊源,重庆华岩寺道坚在《夔东十三家之谭诣与忠州佛教》一文中有详细描述。

康熙初年,谭诣在驻军云阳期间,重修了磐石城上的昙华寺,名为“昙华禅院”,并邀请川东名僧灯来禅师住持,灯来禅师虽未能成行却作《答谭公书》以赞谭诣舍宅为寺重修昙华的举动,文中称“盘城盛地,舍宅盛心。以堂堂之君侯,与碌碌之山埜,相期而结世外之缘,建招提,开莲社,千古一时之盛事。”至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灯来禅师至磐石城昙华禅院住持,谭诣为此开办了为期四个月的斋会,兼为战死的士兵超度。在灯来禅师住持昙华禅院的三年间,谭诣与灯来禅师交流佛法,结交深厚。康熙七年(公元1668年),谭诣在云阳为《三山灯来禅师语录》作序,并助其刊刻出版。

谭诣在云阳颐养天年,寿终正寝。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吴三桂反清,自滇黔举蜀皆变。康熙十三年(公元1674年)正月,灯来禅师感谭诣崇佛之心,再次来到磐石城的昙华禅院,并将此地归还给谭诣后人,供其躲避战乱,使谭诣后人得以自保。此后,昙华寺之地又归谭氏所有,谭诣与昙华寺之间的历史渊源也告一段落。

 

磐石城近景

 

三、“遗民逃禅”

谭诣与昙华寺之间的渊源反映了明末清初一个特殊的社会现象——“遗民逃禅”,这种现象主要是指明代末年的一些文人士大夫在明清鼎革之际,基于各种原因而崇佛修禅,隐于禅林。当然,这种现象的出现不是基于一时之风,而是有着深厚的社会基础。陈垣在《明季滇黔佛教考》中指出:“万历以后, 禅风浸盛, 士大夫无不谈禅, 僧亦无不欲与士大夫结纳。”“逃禅”的方式根据个人的需求和资源也是多种多样,“或创寺修庙,施田立碑;或接纳高僧,谈禅说理;或披剃空山,著书立说等等”【9】。明代后期的川东地区亦是如此,无论是元明之际的昙华寺,还是清代初年重修的昙华禅院,抑或如前文所述的谭诣与诸多川东高僧交往密切的事迹,反映的均是“禅风浸盛”这一社会风气,也就是“遗民逃禅”的社会基础。

刘宗周说:“国破君亡,吾辈不能死,又有一番出处。”【10】清朝确立统治地位后,明末未死而择生的遗民面对“国破君亡”这种不得不面对的局面,必然要找寻一种新的处世之道。谭诣在明末本是地方将领,经历了为明朝廷平叛、反清复明、归降清朝,切身体会了明清易代的社会变革,其个人的思想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在康熙二年(公元1662年)的《磐石城记》中就记载了谭诣当时的思想状况:“仆将乞归林泉,修昙华古院,击壤鼓腹,咏歌太平。”与其戎马征战的经历相比,这样的转变是谭诣个人崇佛思想的反映,更是社会政治环境变迁的影响。谭诣归清后,依其个人的条件在磐石城复建昙华禅院,结交慧机禅师、海明禅师和灯来禅师等高僧,并邀灯来禅师主持昙华禅院,同时自称“养元居士”,虔心向佛,这是明末清初典型的遗民逃禅的现象,即所谓“以无端之空虚禅悦,自悦于心”也【11】。

朝代鼎革之际,个人的社会定位和自我认知显得尤为重要,对于明朝的士人“遗民”来说,面对着满清朝廷这样一个新的少数民族政权,其政治操守和道德情感都是复杂矛盾的,尤其是谭诣这样曾经高举“反清复明”旗帜的将领。谭诣归入禅林的选择既是对社会政治环境的顺势而为,又是个人宗教信仰的满足,同时也是一种追求精神解脱的方式。

 

磐石城俯拍

 

参考文献:

【1】 许缵曾:《磐石城记》,清代康熙二年(1663年)。

【2】道坚法师:《夔东十三家之谭诣与忠州佛教》,弘善佛教网,2014年7月23日。

【3】道坚法师:《夔东十三家之谭诣与忠州佛教》,弘善佛教网,2014年7月23日。

【4】涂凤书:《修磐石城后寨门记》,民国十九年(1930年)《云阳涂氏族谱》。

【5】涂凤书:《磐石城记》,民国十九年(1930年)《云阳涂氏族谱》。

【6】民国十九年(1930年)《云阳涂氏族谱》,云阳县文物保护管理所藏。

【7】涂凤书:《祠堂碑记》,民国十九年(1930年)《云阳涂氏族谱》。

【8】涂凤书:《磐石城记》,民国十九年(1930年)《云阳涂氏族谱》。

【9】夏金华:《明末封建士大夫逃禅原因初探》,《学术月刊》,1998年第2期。

【10】孔定芳:《论明遗民之出处》,《历史档案》,2009年01期。

【11】夏金华:《明末封建士大夫逃禅原因初探》,《学术月刊》,1998年第2期。

 

图文:杨鹏强 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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