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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人捡骨葬:南方丝绸之路上的文化奇观
发布人:  2024-03-13

川南安宁河谷无垠的平坝上,德昌县王所乡茶园村阡陌纵横的田野里,静卧着一座由数十块花岗岩垒砌的石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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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昌大石墓全景

 

说它是墓,它却不圆不方不正,似乎是随意为之。说它不是墓,那一块块重达数吨的石料,却采自几十公里开外的螺髻山,且有两株黄葛树庇护。

 

 

大石墓与古树

 

 

大石墓前的古树

 

这座以大石竖立围砌、巨石盖顶的石堆,正是邛人大石墓。

邛人文化虽然突然断代,但这种独特的墓葬形式,却成为安宁河流域的一道古老的文化奇观。

 

走近石墓

邛人是战国至东汉时期,生活在四川攀西一带的主要民族,曾有自己的政权,后来与巴人、滇人、夜郎一样神秘消失。由于史料上对邛人记载甚少,从而给世人留下了许多难解之谜。

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自滇以北,君长以十数,邛都最大,此皆椎髻,耕田有邑聚。”又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邛人擅勇力,英勇善战”。

秦汉时期,分布在西南地区的民族,主要有夜郎、滇、邛、笮、昆明等。滇之北(今凉山、攀枝花)是邛人的分布区。在《汉书》《后汉书》《华阳国志》等史籍中,邛人又称邛都夷,是“椎髻、耕田、有邑聚”的民族。

在这一时期,邛人的实力达到鼎盛。他们与巴人、滇人、夜郎人,在西南地区称雄一时,存在了数百年。

对墓葬发现的文物研究,专家们推断大石墓主人,是历史上忽然消失了2000多年的古邛人。

春节期间,我慕名来到王所乡茶园村,实地察看了这一处具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文化遗存。

大石墓分布于安宁河谷流域约70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北至冕宁县,南至攀枝花米易县,其中喜德,冕宁,西昌,德昌等县分布较多。根据德昌县这座大石墓坐落地地名,考古学家将其命名为茶园大石墓。

如果不是茶园大石墓两棵粗壮高大的黄葛树,如平地突兀而立的巨伞远远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被一大片农田包围的茶园大石墓,是不容易引起路人关注的。我在曲曲折折的田埂上绕行着走近了它。

我眼前的这座大石墓,具有分布于川南安宁河流域的邛人大石墓的典型特征。略呈长方形的石墓由巨大的花岗石镶砌而成,墓长11米,宽3米,7块盖顶石,盖在高出地面1米的封土堆上,最大的盖顶石重达数吨。其墓碑不加雕琢,呈石块原有的自然形状,碑面碑背也无任何碑文。一段人类的发展史湮灭了,给今人留下难解之谜。

这座既无山冈般的封土堆、又无富丽堂皇的地宫的古墓,能告诉今人谜底吗?

据陪同我的茶园村一位见过些世面的村民介绍,邛人的葬式为二次捡骨葬,即人死后,先行安葬,待其软组织彻底腐烂后,再将尸骨收殓放入大石墓内,每墓入葬10余人至百余人不等。墓室内都没有发现葬具,人骨都堆积在墓底,男女老少都有。这些成群的尸骨是多次放置进入的。从骨殖错乱、随葬品没有多寡贫富之分的现象分析,这众多的同室而葬的死者,可能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同一氏族的成员。发掘时出土器物有石器、陶器、铜器等。

在这里,一个家庭一个家族乃至一个部落的人,在离世之后仍希望彼此的灵魂活在一起。大石墓这种特有的丧葬习俗,或许更能表达他们对死后精神生活的追求。在邛人看来,只有巨大的石头才能给他们带来力量与安宁。

 

亡而不灭

听罢介绍,我遥望四周,周边坦平如砥,群山远在天际。而这些石块,均产自离墓地数十公里外的大山中。

据目测,修建这些石墓的石块,每块重量至少在一吨,最大的应在五六吨以上。为了验证当时运送这些巨石,需要花多少的时间和人力,专家进行了一次模拟,请当地十八位健壮的汉子齐心协力搬动巨石。结果,花费了数小时,才挪动了一块巨石。

 

 

大石墓盖顶石

 

邛人是用什么样的技术和工具,长途移动如此庞大的石块,这又是一个待解之谜。如果谜底揭开,对邛人的文明程度将重新评估,对当代工程力学研究者也会有所启迪。

尚武的邛人曾经控制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安宁河流域一带。2004年考古学家对凉山州大石墓进行抢救性发掘时发现,大石墓内除了散落着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还有铜刀、铜剑、铜箭镞,偶尔也能看到铁环首刀、铁削。从这些兵器材质看来,这个民族显然还处于青铜时代向铁器时代的过渡阶段;兵器多为青铜短刀,极少有矛、戈等长兵器,可见邛人喜好近身搏杀。

《后汉书》曰:邛都夷者,武帝所开,以为邛都县……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汉兵自越巂水伐平之,以为越巂郡。

王莽时期,越巂郡守枚根调邛人长贵以为军侯。公元24年 (更始二年),长贵攻杀枚根,自立为邛谷王。东汉初年,汉光武帝刘秀鉴于长贵已实际控制越巂,授其越巂太守印绶。

得到中央政权正式承认,以长贵为领袖的邛人,应该迎来安居乐业、蓬勃发展的大好机遇了。然而,发生在西南边地的一场本来与邛人无关的战争,却令这个民族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公元43年(建武十九年)九月,西南方的夷人栋蚕部落发动叛乱,袭杀了汉朝地方官员。刘秀命武威将军刘尚出兵讨伐。刘尚征调广汉郡、犍为郡、蜀郡的军队和朱提夷的部落部队,计有一万三千人攻打栋蚕部落。

刘尚率领大军借道过越巂郡时,长贵“疑尚既定南边,威法必行己”, 担心东汉大军平定南方后,邛人可能也要遭殃,即所谓的“唇亡齿寒”,便欲设计加害刘尚并准备起兵谋反。于是,他聚集军队,筑起营寨,酿制了大量毒酒,想借犒劳东汉南征大军之机,毒死刘尚及诸将,一举歼灭所部。

身为东汉名将的刘尚虽骁勇善战,但却因嗜杀成性,曾遭到刘秀的严厉斥责。此次路过越巂,刘尚洞察长贵的阴谋,盛怒之下将其诛杀,并把他的家人都迁到成都。与此同时,一场对邛人的血洗也就不可避免了。

在已发掘的47座大石墓中,年代最早的是春秋末期建造的,随葬的器物主要是以石器和陶器为主。而年代最晚的大石墓,出土器物中有铁器、西汉五铢钱、新莽大泉五十钱。因此,考古学界将大石墓的建造年代,定位在春秋末期到东汉初期,这与史学界对邛人起源和消亡时间的推测不谋而合。

这也说明,邛人在东汉初年所遭遇的那次毁灭性打击,或许是它最终消失殆尽的主要原因。

经初步户外勘探,在凉山安宁河谷流域70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发现了200多处大石墓分布地。一个曾经强盛的民族,顽强地留下大石墓后,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除了史料中只言片语的介绍,邛人的生活、习俗、信仰,一直不为今人所知。

当然,一度人丁兴旺的邛人,完全有可能亡而不灭。

汉朝是中国版图急速扩张的时代,许多偏居一隅的少数民族,都汇入了民族融合的浪潮中,生活在中国西南地区的邛人也不会例外。因此,它或许演变成为一个新的民族,或许融入了另外一个民族。

随着邛人的消失,大石墓也停止了修建,中国也再没有出现过这种神秘墓葬。唯有解开这巨大的石墓之谜,才能了解邛人更多的故事。

 

向死而生

一座大石墓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汉代邛人与诸多民族、部落为敌,常年居无定所,生存都不容易,为何还不遗余力地建造它呢?

或许,他们与崇尚悬棺的僰人一样,都是对死亡极其敏感与重视的民族,向死而生的信念,使他们发自内心地竭尽全力为死者操劳。所不同的是,僰人的悬棺是以高不可攀而视为对死者的保护和尊重,邛人则是以坚不可摧而让死者不受到骚扰和侵犯。

如今,茶园大石墓那参天的黄葛树树荫下,石墓盖顶石那平整光滑的石面上,已成为附近的村民纳凉小憩的好去处。

 

 

遥远的思绪

 

当我徘徊在大石墓前时,一群活泼欢快的儿童,正在大石墓上蹦来跳去地捉迷藏。他们的脉管里,或许就流动着邛人的血液。邛人的在天之灵目睹此情此景,可以安息了。

 

 

在大石墓上嬉戏的当地儿童

 

图文:马恒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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