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爱德华·哈珀·帕克(Edward Harper Parker,1849—1926),汉名庄延龄,英国外交官、汉学家,曾在天津、汉口、九江、广州、上海、福州、镇江、重庆、温州等地担任助理领事、代领事、领事等职务。1881年,帕克担任英国派驻重庆的第二任领事代表,期间对四川盆地及周边地区进行了多次考察,所撰系列行记连载于香港汉学期刊《The China Review》,后经整理收入其1891年出版的《Up The Yang-tse》一书。
此前我们选译过作者关于渝黔古道和渝合古道的纪行,本次为读者呈现的是作者探访川东大路(成渝古驿道)的珍贵记录。作者的东大路行踪未及全程,其至隆昌后转向自流井考察,后沿沱江、长江水路返渝,但留下的相关记述译出后达万字,篇幅颇具份量。在东大路的四天行程中,作者对沿途的社会经济、民生百态、植被作物、地貌景观进行了生动的描述,地名记录尤显细致,其史料价值在我们所收集的外文行记中堪称上乘。
作者涉及东大路的文字,初记入《Short Journeys in Sz Chuan》一文见载期刊,整理成文集时改名为《The Great Salt Wells》。仔细对比,两版的文字略有差异,后者更显凝炼,本次译介即取自后者。为保持史料的完整性和客观性,我们对作者个别带有偏见的描述未作删削,敬请读者明鉴。
庄延龄原文地图,标注的中文地名为其东大路行踪。
我踏上了英勇的吉尔上尉[1]曾走过的同一条道路,启程日期与这位进取的探险家在当年的选择几乎不谋而合。
出重庆城(Ch‘ung-k‘ing)数英里内,目力所及之处,道路两侧唯有连绵不绝的墓碑和坟冢。许多墓穴被称为生基(Shêng-chi),据我所知,这是两百多年前收复四川(Sz Ch‘uan)的战争致人口锐减后,由善心人士为安置遗骨所建。坟冢间零星散布着蛮子洞(Mant-sz Tung),即原住民的穴居遗迹,外观几乎与生基无异。再次欣赏到大江(即岷江
重庆的地势堪称雄伟——它坐落于大江两个弯折河道构成的S形中段,合州河[2](Ho Chou River,嘉陵江)在此汇入。重庆城址的形势与罗马颇为相似,差异在于,重庆被丛山拥簇、两江环抱,而罗马仅有一条台伯河穿城而过。在我游历中国的足迹中,福州(Foochow)是唯一可与重庆周遭景致媲美的城市,然其更显精致小巧,可一览无余,变化稍显单调。至于气味,二者不相上下,或许福州略胜一筹。
重庆城及郊区形势地图(1905)
重庆通远门外通往成都的大路和墓群(清末)
出发后第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是在距重庆一英里多的道路右侧,有一口厚重的制盐铁锅倒扣在石柱上。我的苦力(coolie)头目解释,这是用来镇鬼的。我问为什么要用如此昂贵的盐锅——它的重量超过了一千磅。他说,唯有如此重量才能镇压那些时常从你周围坟墓中悄然逸出的哀魂,而盐船不时从其下驶过,心怀家国的盐商们出于这个目的,便献祭了这口盐锅。
合州河与大河在佛图关[3](Fou-t‘u Kwan)几乎交汇,那里矗立着高出水面约1000英尺的山岩,宛如微型的直布罗陀,扼守着通往重庆的唯一陆路通道。这条道路从南侧攀岩而上,景色非常富有画意——石壁上刻满了色彩斑斓的浮雕,或祭祀神灵,或颂扬先贤,表彰贞节烈女的牌坊尤为精美。通往璧山(Pih-shan)的道路从佛图关右转,这座古老的堡垒由一名低级武官管辖。
佛图关仁靖门外的巴县节孝总坊(清末)
重庆往成都大路上的牌坊(清末)
吉尔上尉提到的紫杉,与此地的柏树同称“pê”,据其描述,实为柏树。他所称的草莓,中文名蛇莓(shê-p‘ao,蛇泡果),近似杨梅(yang mei)。这天还见到了两种新木,一为黄连(haung lien),一为叶色深暗的桐毛(t‘ung mao-ěrh)。刺楸[5](ts‘z ch‘iu)有很大的五分叶。我想寻找石榴树,但一株都没见到,更别说享受吉尔上尉提到的树荫了。
罂粟几乎绝迹,即便有零星种植,也早被收割干净,土地重新犁过。几处孤零零的枯茎仍立在地里,蔫蔫地支着苍白皱缩的荚果,这些一两周前还饱含鲜汁的骄傲存在,此刻活像宿醉后萎靡不振的浪荡子。干枯的荚壳与茎秆可一同焚制钾肥,叶片沤肥喂猪,籽粒或制甜食,或榨甜油,实为高价值的经济作物。
重庆郊外的罂粟田(清末)
重庆至走马岗间的东大路(清末)
市集上称量盐块(民国)
上述各处的客栈(以中国标准论)堪称上佳,与赴京大道上的驿馆不相上下。璧山境售卖的盐品颇为新奇,之前从未见过,名曰雪花盐(shui hwa yen),其色如新雪般皎白,质地酥脆如英式盐,迥异于常见之污浊锅巴盐(kwo-pa)。二者虽皆产于自流井[19](Tsz-liu Ching),然雪花盐精炼程度稍逊,马坊桥售价每斤43文,经隆昌(Lung-ch‘ang)、荣昌(Jung-ch‘ang)地区转运而来。各市集皆公然售卖新鲜鸦片,俱以杯碟盛之。途中更屡见负重八十斤鸦片赴重庆的挑夫。除了土布(染色和本色的皆有),我没看到其他有价值的商品。但对中国家庭来说,即便仅为家宴购买一磅猪肉的开销,就足以吸引男人们郑重其事地聚议赴集了。与湖北省(Hu Peh province)的情形相仿,此地妇女多从事纺棉工作,使用的纺车看起来颇为笨拙,洁白如雪的轧棉和精棉每斤售价360文。织布工作似乎主要由男性完成。
璧山马坊桥的主桥和便桥(清末)
重庆附近的染坊(清末)
玉米地(清末)
黄葛树(清末)
第二天的行程比较悠闲,于大安十五里外的茶店场[21](Ch‘a-tien Ch‘ang)用餐后,再行十五里安顿于永川县(距重庆总二百里)一处清静舒适的客栈。行走在这条主干道上非常惬意,当地人几乎不会肆意张望,更别说透过轿顶、窗缝和墙洞喧嚣地窥探了。永川位于(重庆)西南方向,当翻过一处山口俯瞰平原的另一端时,就能望见那座城市。中国人用“槽”(ts‘ao)一词来形容这些岭谷或盆地状的平原,它们构成了四川地貌的显著特征。该词意为沟槽或渠道,从语言学角度印证了冯·李希霍芬男爵的地质学观点。
水牛犁地(清末)
农民插秧(清末)
临近永川城时[23],路上挤满了向商贩兜售本地鸦片的村民。售品中,未经熬制的生浆(sheng chiang)状如糖蜜与石榴汁的混合物,每盎司卖80文,“加固”后的稀面[24](hsia mien)则卖到120至130文。乡民声称他们无需缴纳关税(或厘金
途中经过几处在硬黏土挖成的靛蓝池。靛蓝叶需浸泡一周后才能捞出作肥,剩余液体则与石灰混合。但时节尚早,待我亲眼目睹其工艺流程后再详细介绍。我还经过了染坊,那里挂着一匹匹浸过靛蓝的棉布晾晒。一名正向市集运送粗纺土纱的男子说,它的售价为每斤240文,计每盎司15文。当被提醒上海(shanghai)的已轧棉售价为18文时,他表示自家的棉纱更粗制,只卖13文。他补充说,一名妇人每日可纺两三盎司的纱线。当被问及6文钱(约合半便士)是否算得上妇人一天的合理收入时,他坦言自己会浸湿棉纱(如同苏格兰北部的老妇在针织袜中掺沙),以此虚增重量牟利。
途中唯一新奇的植物景观是攀附棚架生长的藤蔓,常见于北京(Peking)和广州,为屋前遮荫之用。路上矮种马和骡子的数量远超我在四川以往所见,前者多为四肢匀称的小马,酷似朝鲜马。自大安场至茶店场间,道路由非普通的长条石横铺筑就,材质凿自红砂岩层,延绵数英里,这是我首次见到此类路面。
永川铁岭山东大路(王昌文供图)
通往成都的“四川大路”(清末)
当我们穿过永川城的主街时,正逢赶集日,我从未见过如此繁忙的街道。就像其他的中国水果一样,枇杷(p‘ipas)尚未完全长熟便被售卖。还有大量用于猪饲料的粉碎豆荚,称胡豆或蚕豆(fu tou,hu dou,or s‘an dou),这种豆子要等到豆荚完全发黑后才会被采摘。
永川与璧山同为归丁(Kwie-ting)县份,即盐税摊入地丁合并征收、食盐流通交由民间私营的地区。璧山每年名义地税约三千两,实征逾万两,每三年两试可出十二名生员。永川令我印象十分深刻,是自合州之后我在四川所见最繁盛的城区(当然,除了重庆),尤以烟馆林立为甚。一种砖茶亦引人注目,据称产自贵州仁怀(Jên-hwai in Kwei Chou),经合江县(Ho-kiang Hien)运抵此地,售价每磅40文。
永川至荣昌沿途的地貌景观无甚殊异。行二十五里至响水洞[25](Hiang-shui Tun),又遇到了我们的老朋友——在油溪汇入大江的那条小河[26]。续行二里,从一座长木廊桥再次跨过此河,桥廊两侧商铺栉比,该市镇名双石洞[27](Shwang-shih Tung)。下一个村庄为黄葛树[28](Hwang-kwo Shu),距永川三十里。继而,在距永川四十里处的太平镇[29](T‘ai-p‘ing Chên)、五十八里处的单石铺[30](Tan-shih P‘u),据说又两次跨过了同一条河,然溪河蜿蜒、驿路迂回,实在难以辨别所经是否为同一水系。
永川县城(民国)
永川城西的碑林(清末)
邮亭铺[31](Yu-t‘ing P‘u)属大足县(Ta-tsu,此地称“足”为chiu),该市镇如楔子插入永川、荣昌两县之间,在邮亭铺两侧各数英里外分别立有两座精美的界碑,标定了大足县的辖境。永川堪称中国最尚德的地区之一,城郊遍布贞节牌坊和贤士碑碣。自邮亭铺行十五里至石盘铺[32](Shih-p‘an P‘u),三十里至峰高铺[33](Fêng-kau Pu),再行三十里即抵荣昌。
沿途虽景致平平,然考察民生百态和稼穑盛况,确如历代旅人所称赞的那样。礼仪教化之风似乎东止于重庆——包括涪州在内的大江以南地区,乡民好猎奇而多粗鄙。此地林木较他处稀疏,唯稻田弥望。沿途还见有常被误称为中国红枣的枣树、一种俗称卷叶或叶子烟(ch‘üeh yeh or‘brinjal tobacco’)的辛辣烟叶、正被掘起移栽田埂的红苕(hung-shao,我认为是一种甘薯)、如稻秧般种于六寸深水中的芋头(yü-t‘ou),另有橘园数处。我听到了贵贵阳(kwei ku yang,或称阳雀
水稻梯田(清末)
路上乘轿的行旅(清末)
我多次有机会仔细观察了被称作龙骨车(lung-ku ch‘e)的灌溉水车——这是中国著名的水利器械,形制全国统一。其主体由一根雪松或紫杉木(pê mu,柏木)开槽而成,长约十二英尺,深一英尺,宽半英尺,两端开口。以橡木(ch‘ing-kang,青杠)制成的链条上,每隔五六英寸固定一片柳木(ma liu,麻柳)制作的方形挡板,约四英寸见方。链条结构如下:每节链环呈楔形,宽端分叉以嵌入后一链环的窄端,二者以橡木销钉连接,确保活动灵活。因链环为楔形,挡板可自然贴合,另以螺帽加固。此器械可手摇驱动,也可脚踏驱动(需架设木架,适用于大面积灌溉),皆由两人协作,效率大致相仿。
手摇模式中,槽体两端各置木制滚轴,每只滚轴嵌有六枚略小于挡板的齿轮,用来驱动链条。两人各执一侧手柄转动上侧滚轴,带动链条拖绕下侧滚轴循环运转。链条和槽体下端浸于水中,每片挡板皆可携升一定水量。由于链条转速较快,相邻挡板间距小,水流几无回落。按比较松弛的节奏驱动,此车每秒汲水约一加仑。据称,若两人协作,十二日可为一英亩稻田增加六英寸水位。具体数值是否一致,有待数学验证。
当使用脚踏模式操作时,链条通过固定于槽体上端外侧框架的轴轮转动。轴轮两端各牢固安装了四根形似槌球棒的木条,每只脚对应两根,右脚木柄与左脚木柄呈直角交叉。轴轮两端延伸至一对支撑杆,杆间跨一横杆供操作者依靠,姿态类似于踏车作业。操作者大约以每秒一步的频率交替踩踏,可持续数小时。手摇模式虽然速度更快,但更为费力。
脚踏龙骨车(清末)
手摇龙骨车(清末)
根据我的观察和打听,一头水牛估计要十天至一个月才能犁完一亩稻田,具体耗时取决于水量和田土的黏性。但这里最大的“田野”不超过四分之一英亩,且通常田界被划分得更为细碎。此处的犁与我曾在贵州所见并描述过的原始农具相同——犁头平置,前端尖锐而后部宽扁,略微上翘以起到类似犁壁的作用,而扶犁者通过左右摆动犁身进一步辅助翻土。用于稻田的耙(pa)是一把六英尺宽的木齿耙,齿深一英尺。今日我还见到一种人拉犁具:将十英尺长的木杆扛在一人肩上,另一端以某种方式(此刻我记不清细节了)固定在另一人扶握的犁具上。尽管场面滑稽,但看着那可怜人在泥泞中蹒跚挣扎,仍感同情——我从未见过人类陷入如此“牲畜般”的境地。无论耙、犁、轮,还是其他附属器具,均可由一人轻松扛运。
今天另一项有趣的考察是关于砂锅(sha-kwo,或称砂罐)的制作。这种陶器以黏土为原料,混合煤灰及松树叶焚烧所得的钾碱(草木灰)制成。烧制后的成色介于黑铅与铸铁之间,价格极其低廉,每只仅约半便士,但烧水效果丝毫不逊于其他任何炊具。据说永川的耗子沟[34](Hao-tse K‘ou)以出产优质陶器而闻名,但我看到沿途许多村庄都在经营此业。
这一地区的猪与人的关系尤为亲近。市集上的猪在脖子上系着一束稻草,乳猪被小心翼翼地抱赴市场,在等待买家时惬意地躺着,一幅美滋滋的样子——这些都是中国日常里饶有趣味的景象。大致而言,猪肉可以说是中国人唯一普遍食用的肉类。
穿草鞋的猪(民国)
据说,荣昌县每年实征地税约七万两白银,但名义数额我未能查到。此地原有十二名生员学额,后又新增了六名。通过划拨一些公田,其收益用来抵免盐税。雪花盐时价为每斤31文。
吉尔上尉提到的那条河(指荣昌城西的濑溪河——译者注),可分段通行小船,下行至泸州(Lu Chou)上游四十里处的胡市[36](Fu Shih)汇入泸州河(沱江)。但就在那里,确切地说在胡市上游几里一个叫胡子场[37](Fu-tsz Ch‘ang)的地方,有一处险滩阻碍了航运,等我到达那里后想必会对其有更多的考察。从荣昌上溯六十里可通航,口岸有三溪场[38](San-chia Ch‘ang)和龙水镇[39](Lung-shui Chên),舟楫止于大足境内的鱼口[40](Yü-K‘ou)。这条河上只有小划子往来。
荣昌城西的濑溪河和施济桥(民国)
荣昌至隆昌途中,二十里檬子桥[43](Mêng-tzs K‘iao);又十五里至烧酒坊[44](Shao-chiu Fang),一个非常长的集镇;十五里蒋家寺[45](Tsiang-chia Sz),那里有两座标志着两县边界的石坊;再行七里至李市镇[46](Li-shih Chên)。未来的旅行者可以放心,从重庆到隆昌只需四天轻松的行程。不过,由于沿途客栈众多,如果你不懂当地语言,苦力们总会想着把每段行程说得比实际更远。
隆昌的道路上(清末)
在最后一段路途中,有许多竖于墓旁的石柱,是一位仁厚的地方官专门设立的,以告诫人们不要割草或放牧。这些墓园犹如绿色孤岛,是茫茫稻田中仅存的几片草地。在街边摊位上,我注意到有出售一些非常粗糙的硫黄,看上去几乎如炉渣。此外还有石膏,用于制作豆腐,比例为一比二十。另有一种奇特的豆子,让我想起了枳椇,这里称使朘子[47](shih chün tsz),据说用以治疗儿童腹疼。一种采自山中的红褐色烧制黏土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与桐油混合制成一种暗红色的涂料,用来涂刷门面和墙板。硫酸铜也以同样的方式使用。新见植物中我只注意到了甜荞(t‘ien chiao,一种“甜味”的荞麦),其品质被认为不如苦荞(k‘u chiao)。冷杉和松树已变得稀少,雪松更少,竹子依然常见。所见果树中,李树、橘树和枣树都长出了鲜嫩的新叶。唯一开花的树是夜合花(ye-hoh)。
在隆昌,我似乎住进了吉尔上尉赞不绝口的那家客栈,且在同一房间。那里有葡萄藤,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小套间。这家客栈据说以“最好的上房”闻名于整个官场,也确实是我在并不宜居的中国见过的最好客房了。我将描述一下这里的主室。地板是冰凉彻骨的硬地,门槛与地面之间的缝隙足以钻入一只大猫。墙壁由上漆的柱子与横梁架起来(以柴郡建筑风格的交叉结构),中间填满了泥土和白灰。墙面虽斑驳但算不上肮脏,偶见孔洞和裂缝。屋顶由铺在托梁和椽子上的瓦片构成。下层窗棂采用中国人称为“冰裂纹”的彩纸框架,容十余个透孔;上层窗棂的方格糊着污浊的白纸,遍布破口和裂纹。家具包括:一张扁平的木炕(k‘ang,或长榻),像一个微型戏台,上面铺着一张薄草席;两张半月桌,桌腿齐全,但踏板和撑条已破损;四把硬木扶手椅;两张木制茶几;还有一张方形木桌,腿脚完整。房间十五英尺见方,高二十英尺;两侧为普通卧房,门可闭锁,后院为葡萄园。这是中国最好的客栈了。
在李市镇与隆昌之间的中途,我们从石燕桥[48](Sz-yüan Ch‘iao)渡过了一条小河,据说它在富顺县(Fu-shun Hien)附近汇入了泸州河。大量骡子、马和牛从城里运载着农产品而来。抵达隆昌之前,我们经过了一条南向延伸道路的端点,这是通往泸州的大路,距泸州一百五十里。
隆昌石燕桥(清末)
成渝大路与成泸大路分岔处的隆昌云峰关(清末)
隆昌是一个小县城,于本朝初期从荣昌、富顺和泸州三地划分而置[49],现隶属于叙州府[50](Sü-chow Fu,Sui Fu)。最初分配给隆昌的学额为十名,至战乱四起的咸丰年间,为回报或多或少的军需捐款,学额也与其他许多地区一样有所调整,增至十三名。隆昌的名义地税为七千两白银,但加上额外的津贴(ching tieh)和捐派(chüan p‘ai),实际征收的总额在两万至三万两白银之间。
树木一如既往,没有观察到新品种。四野稻禾连绵,罂粟的踪迹不多,不过因为已过了收获期,不好判断之前的种植情况。无论如何,隆昌的鸦片产量似乎不大,赶不上荣昌和永川——两者的产量可堪比巴县。当地食盐皆为雪花盐,离井后完全免税,市价28文一斤。道路上的运盐苦力络绎不绝,有的从隆昌往东,有的从自流井过来。隆昌城区与东郊隔着牛佛渡河[51](Niu-fu Tu River,或称沱江
负重行进的苦力(民国)
[1] 威廉·约翰·吉尔(Willian John Gill,1843-1882),英国探险家,所著《金沙江》(The River of Golden Sand)一书记录了其1877年沿长江上溯至重庆,进入四川西部和藏区东部考察,再从云南进入缅甸的经历。
[2] 合州治今重庆市合川区,旧时往往称流经合州的嘉陵江下游段为合州河。
[3] 今重庆市渝中区佛图关公园。
[4] 费迪南·冯·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nfen,1833-1905),德国地理学家,所著《李希霍芬中国旅行日记》(Ferdinand von Richthofen's Tagebücher aus China)一书收录了其在四川盆地的考察行记。
[5] 原文未落学名,刺楸和枳椇的读音皆接近“ts‘z ch‘iu”,从叶片形态来看,刺楸更符合相关描述,且原文在他处以学名提到过枳椇,故取前者。
[6] 今重庆市九龙坡区石桥铺街道。
[7] 今重庆市高新区白市驿镇。
[8] 今重庆市高新区走马镇。
[9] 今重庆市涪陵区。
[10] 今重庆市璧山区、高新区、江津区在缙云山脉交界处的老关口。
[11] 巴县为清代重庆府附郭首县,治今重庆市渝中区,乾隆二十四年(1759)分置江北厅后,其县域包括除今嘉陵江以北和北碚区澄江镇(清代属璧山县)之外的重庆主城区。
[12] 清康熙元年(1662)至雍正六年(1278)间,璧山县曾并入永川县。
[13] 今重庆市璧山区来风街道。
[14] 今重庆市璧山区丁家街道。
[15] 今重庆市璧山区丁家街道马坊桥。
[16] 今重庆市永川区仙龙镇张家场,不过高洞河上源并不流经张家场,作者记录有误。
[17] 今重庆市江津区油溪镇。
[18] 今重庆市永川区大安街道。
[19] 今四川省自贡市自流井区自流井盐场老街。
[20] 在铁篱笆的众多别名中,“企头簕”的读音相对更接近原文的拼写。
[21] 今重庆市永川区大安街道茶店场。
[22] 今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首府恩施市。
[23] 作者原记为“Yung-ch‘ang”,而荣昌一般拼作“Jung-ch‘ang”,结合文中记述内容的空间顺序,此处应为“Yung-ch‘uan”的误写。
[24] 此为根据近似读音和场景推测,方言中的具体术语有待求证。
[25] 今重庆市永川区双石镇响水洞,双石桥下游约一公里南岸。
[26] 这里对水系的记录有误,流经双石镇者为小安溪,与流经马坊桥在油溪汇入长江的高洞河非同一溪流。
[27] 又称双石桥,今重庆市永川区双石镇。
[28] 今重庆市永川区双石镇黄桷树,双石镇西北约二两公里。
[29] 今重庆市永川区双石镇太平场。
[30] 今永川区邮亭镇单石铺桥。
[31] 今重庆市大足区邮亭镇。
[32] 今重庆市荣昌区峰高街道石盘村。
[33] 又称峰高驿,今重庆市荣昌区峰高街道。
[34] 今重庆市永川区双石镇耗子沟。
[35] 清代巴县的县丞驻白市驿。
[36] 今四川省泸州市龙马滩区胡市镇。
[37] 此为音译,胡市镇濑溪河上游并无近似读音的场,作者的拼写应该有误,可能为胡市镇上游不远的洞子上险滩。
[38] 今重庆市大足区珠溪镇。
[39] 今重庆市大足区龙水镇。
[40] 此为音译,具体地点待考。
[41] 今重庆市江津区朱杨镇,旧时又名复兴场,朱杨溪(临江河)在此汇入长江。后庄延龄顺江回渝途中,过永川松溉镇后不远提到左岸有复兴场,可互证。
[42] 今按江津、永川境长江沿岸无此近似读音及别名的场镇,泸州龙马潭区长江北岸有名罗汉场者,然无支流汇入,后庄延龄顺江回渝途中也未提到此场名,待考。
[43] 又名广顺场,今重庆市荣昌区广顺街道。
[44] 又名安富镇,今重庆市荣昌区安富街道。
[45] 今重庆市荣昌区与四川省隆昌市348国道交界处附近。
[46] 今四川省隆昌市石燕桥镇李市老街。
[47] “使朘子”是作者唯一括注的中文名词,本地一般书作“使君子”,作者在注释中有提及。
[48] 今四川省隆昌市石燕桥镇。
[49] 隆昌建县的时间为明隆庆元年(1567),作者叙述有误。
[50] 今四川省宜宾市翠屏区。
1.对于原文首次出现的威妥玛拼音及邮政拼音词汇,本文均以括注形式保留原拼写,以便读者参考查证。
2.原文所记县级以上的行政区专名,若今名或今址无甚变动,则省去注释。
原著:[英]庄延龄(Edward Harper Parker)
翻译:张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