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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来羊角碛,千里乌江第一滩——1785至2017年的羊角镇始末
发布人:  2019-10-30

“重庆武隆区羊角镇危岩避险搬迁文物保护利用”系列之历史篇

 

乌江,古称巴江、延江、涪水,是长江上游南岸的最大支流。它从贵州西北部的乌蒙山一路向东流过大娄山,转而向北流经武陵山西部,在重庆市涪陵区汇入长江。

距离涪陵约80公里的乌江西岸,有一个名为“羊角”的小镇,隶属于重庆市武隆区,是从长江进入乌江的第一个滩涂码头,号称“乌江第一滩”。(图1)

 

图1 羊角碛位置示意图

 

 

一、乌江天险造就的“第一滩”

 

乌江流域位于重庆市辖区内的中下游段,是典型的深切割山地峡谷和喀斯特地貌,地下河、溶洞遍布。复杂的自然地形使得乌江航道十分艰险,河床常有较大落差,江中多有自然形成的石滩,阻断航道,当地俗语“一滩连一滩,十船九打烂”。遇到这种滩涂,船只无法通行,只能在滩涂两端设码头。船行至石滩,一端卸载客货,用外力将空船拉过滩涂,再装载客货,接力运送,当地称为“转滩”。转滩需要大量的人力,人力积聚后,这种滩涂码头就逐渐发展为场镇。①

 

图2 乌江峡谷及江中的羊角碛石滩

 

羊角镇的诞生肇始于清乾隆五十年(公元1785年)的一场山体滑坡。《涪州志》载:“乾隆五十年六月初九日,山崩成滩,乱石棋布,绵延五六里,转峡处,江水高数丈。湍急汹涌,秋涸险绝,半涨亦恶。上下船必出载,虚舟乃可行也。”崩下的山岩落入江中,形成一片状如羊角的石滩,得名“羊角碛”。自此以后,从长江进入乌江的船只,需要转滩的第一站就是羊角碛了。(图2) 

 

二、乌江历史源远流长、羊角码头初具规模

 

《涪州志》载,早在唐代贞观年间,乌江区域便有建置。宋代,因此处山脚有盐泉,设灶煮盐,形成盐场,吸引今贵州道真一带的盐商迁来此处贩盐。元至元年间(公元1264-1294年),乌江已有木船运川盐于各港口转运贵州。②随着明末清初以来移民对武陵山区的开发,乌江沿岸的场镇也逐渐增多和壮大起来。

 

图3 1971年卫星遥感图像上的羊角镇

羊角碛形成后,石滩两端建起了码头,滩头滩尾的岸边铺上了两道石板,是供人力车通行运送货物(主要为盐)的“驳道”,因此也称为“盐道”,涪陵、酉阳龚滩一线的商帮云集于此。到了清代晚期,已经有以西秦人士严复谦为代表的商家,在此设立了裕华、福德、裕川等十四家盐商号和黄盐店、天成店、五福店、德记堆店等盐仓,至今还有“盐店嘴”、“盐码头”等历史地名。彭、曹、陈、梅四姓共同经营运输业,成立了上、下号房,最多时有640余名搬运工,按“牌”编号,共有八牌。此外,还有以田世兴为代表的外地商人开设的绸缎铺、典当铺等十余家,形成了一个规模完备的典型乌江码头集镇。(图3)(图4)

 

图4  乌江航道中传统的“歪屁股”木船,图为英国人Samuel Cornell Plant于20世纪初拍摄,说明为“歪屁股:涪州地区尾部为曲面的船”

 

三、抗日战争风起云涌,乌江航道肩负重任

 

羊角镇,这个在中国广袤的国土上毫不起眼的武陵山区小镇,经过一百多年的自然发展后,在 20世纪中叶,卷入了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的风云格局中,扮演了一个它从未想到过的重要角色。

1940年,宜昌沦陷,长江出川航运受阻,乌江成为川湘连接的唯一水运通道,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传统的靠民间行帮维持的乌江航运显然已不能满足战时的国家需要,1938年国民政府导淮委员会③在涪陵成立了乌江工程局,就涪陵至酉阳龚滩一段的航道进行了整治,整治手段为用炸药轰除江中暗礁和建设绞滩设施,极大提升了乌江下游航运的效率。羊角碛作为“乌江第一险滩”,成为治理航运的第一站,位列一期轰滩工程和绞关站建设中。1941年,羊角碛下游码头建立起了乌江流域的第一批“绞关站”,替代了传统的拉纤,极大提高了转滩的效率。(图5)

 

图5 1940年导淮委员会乌江工程局发行的《乌江轰滩工程》一书

 

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羊角碛作为乌江航道的第一个码头,在国家危难之时保障了战备物资向前线的输出,保障了民用客货运的畅通,为抗战中的军事、民生起到了重要的保障作用,这是它在历史上的高光时刻。

 

四、 时代变迁陆路大兴,绞滩码头完成使命

 

随着抗战的胜利,战时机构逐渐撤销。新中国成立后,在战时留下的水运管理和运输设施基础上,继续沿用发展绞滩站,并逐渐用机械力代替了人力,水运作为这一区域的主要交通运输方式一直持续到20世纪90年代。此后,公路建设飞速发展,逐渐替代运输速度有限的水运。码头不再是繁忙的中心,场镇的发展开始向公路靠近,居民开始在公路沿线新建底层带店铺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住屋,为过往的车辆提供餐饮、住宿,并出售特产而获得生计。(图6)

 

图6 2016年搬迁前夕的羊角镇全貌

 

 

 

五、1785-2017年,“乌江第一滩”终成历史

 

戏剧性的是,经过了惊心动魄大历史的乌江第一滩,在因山崩而诞生200余年后,因为同样的原因,要结束自己的“命运”了。

羊角镇地处滑坡地带,易受危岩滑坡威胁。经过多轮的勘察、监测、论证,2012年重庆市政府决定对羊角镇实施整体避险搬迁。在距离羊角碛上游约8公里的乌江东岸山坡上,新的小镇建设起来了,羊角镇的居民们将全体搬入新家。(图7)

 

图7 羊角镇新貌

 

2016年,羊角镇的居民离开了生活了200年的家。2017年,羊角镇完成了全部搬迁及房屋拆除工作。这里曾经响彻云霄的川江号子归于平静,乌江第一滩成为了历史。

乌江的自然环境生成了“羊角”,浩瀚的历史造就了“羊角”,这么一段生动而真实的时光,给乌江流域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呢?请关注“重庆武隆区羊角镇危岩避险搬迁文物保护利用”系列之遗产篇《无言的诉说——一段凝固的乌江历史》。

 

 

注 释:

① “明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山洪暴发,垮岩填塞乌江成滩,彭水与贵州之间航道受阻。”此为今彭水县龚滩之成因;“清,道光三年(1823年)四月三日,桐麻湾山洪爆发,岩崩.两巨石至江心,形成边滩。”此为今武隆区边滩成因。

② 四川武隆县志编纂委员会. 《武隆县志》[Z],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

③ 为解决淮河洪水归海无路而带来的频发灾害,南京国民政府于 1929 年 8 月成立导淮委员会,围绕排洪、灌溉、航运展开了治淮工程。抗战爆发后,1937 年 底导淮委员会西移重庆,对长江上游南岸之重要支流,如綦江、乌江及赤水河各水道,予以规划整理,实施航运工程。

 

文稿:肖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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