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区位于重庆市南部,是渝南黔北的重要门户。唐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始建隆化县。唐先天元年(公元712年),因避唐玄宗李隆基的讳改为宾化县。北宋皇祐五年(公元1053年)改为宾化寨。北宋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渝州僚人(仡佬族)李光吉、梁秀、王兖等三族占领宾化寨。北宋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夔州路转运使孙固、判官张诜、兵马使冯仪率军平荡“三族”,复名隆化县。南宋早期属夔州路南平军涪州。南川境内多僚人聚居,因此该地区宋代墓葬较有特色。
一、铲下留情 “石破”天惊
▲墓地周边环境
2019年10月初,南川区(古隆化县治所)中医院住院部正在紧张施工建设中,挖掘机驾驶员机械地重复着挖掘清理的动作,丝毫没有意识到已经作业到一座南宋早期仿木结构石室上方。在现场施工员及围观群众“挖到宝了”的惊呼声中,挖掘机铲斗停滞在了半空中,机械轰隆声、人声鼎沸的嘈杂瞬间安静了下来。现场施工员趴在被铲斗揭开的空隙向下一看,被墓壁精美的雕刻惊呆了。随后,施工方领导来了,南川区中医院领导来了,南川区文物保护部门工作人员来了,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的专业技术人员来了,一场抢救性文物保护工作即将展开。
▲莲花及花瓶(一号墓葬)
▲飞天细部(一号墓葬)
▲婴戏(二号墓葬)
▲仙鹿(二号墓葬)
二、墓葬被盗 空手而归?
▲墓地完工照
前期考古发掘工作在工作人员内部、围观群众关于墓葬是否被盗、墓主人身份、是否有“宝”的争论中顺利开展,一切都朝着预设的方向发展。在大家急切盼望验证自己判断的时候,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雨中断了考古发掘的进程。考古工作队进行了反复的排水和搭设临时避雨设施工作,考古发掘得以恢复,并随后有所收获。在编号为二号墓的填土中发现了记录墓葬修建时间、工匠姓名以及人数等信息的石质碑刻,让考古工作队着实高兴了好一阵。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同样让人焦虑,石碑还有少量残损,信息不全。于是考古工作队进行了仔细的搜索,一切石质的碎片都没有放过,但这种缺憾一直到发掘结束也没能弥补。显然,二号墓被盗掘过,所有随葬品被洗劫一空,考古工作队仅在墓葬的排水沟内发现一件残损严重的瓷碗,大家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一号墓。考古工作队格外认真细致,将清理的一号墓填土放在手里捏了又捏,结果后龛没有发现,棺床没有发现,排水沟没有发现,在最后一小撮填土清理结束时,围观群众所谓的“宝藏”还是没有出现,整个墓室空无一物。在声声叹息和对盗墓贼的诅咒声中,围观群众渐次散去,考古发掘区域终于恢复了安静。考古工作队并没有因此落寞,大家认真地做着绘图、文字、摄影、拓片、建模等各项记录工作,丝毫没有受到墓葬被盗、随葬品荡然无存的影响,这是专业考古人员的职业素养决定的。大家被墓葬形制及精美雕刻深深地吸引住了,这将是开启南宋早期事死如事生的丧葬制度、宗教信仰与世俗观念等重要信息的钥匙。
三、立意深远 构筑精巧
本次考古发掘共清理南宋时期墓葬三座,墓葬形制、雕刻内容、布局及工艺具有典型性与代表性,是研究重庆地区宋代墓葬制度、经济、社会、宗教信仰等方面的重要载体。本文仅对重要的一号墓和二号墓进行简要介绍。
▲一号墓葬
▲东壁(一号墓葬)
▲西壁(一号墓葬)
▲莲花(一号墓葬)
▲婴戏(一号墓葬)
一号墓位于墓地北侧,长斜坡墓道,八字形挡墙,墓室呈长方形,墓壁及梳背石均有雕刻。雕刻包括了飞天、窗格、仙鹿、石榴花、牡丹花、莲花、斗拱、缠枝花、婴戏等,特别是墓葬后龛仅见莲花,与常见的表现家居环境的妇人启门、门窗或是表现墓主人的墓葬人像、椅子等大相径庭。墓葬中莲花、飞天雕刻则可能与墓主人的佛教信仰有关,而仙鹿、白鹤雕刻又体现墓主人祈求长生不老、升仙的世俗观念。
▲二号墓葬
▲二号墓葬墓室
▲东壁(二号墓葬)
▲西壁(二号墓葬)
▲夫妇对坐像(二号墓葬)
二号墓位于一号南侧稍偏西,长斜坡墓道,近一字形挡墙,墓室呈长方形,墓葬雕刻除花卉纹与一号墓接近外,其余雕刻则显示完全出不一样的风格。墓室雕刻以后龛墓葬人夫妇对坐像为中心,男女侍者相对而立,与男女主人男左女右的格局完全对应。出土了一方“本縣石匠楊才亭元茅等十有三人自紹興二十□年歳次丙子……”的残碑刻,虽开始修建该墓的时间为绍兴二十几年不详,但竣工时间为丙子年(公元1156年)是可以确定的,墓主人的下葬时间当与此相距不远。后龛墓主人像、侍者手持灵芝、抱仙鹤、焚香炉、执寿山、福海匾额以及男左女右以左为尊等更多体现了追求享乐、长生不老、多福多寿、封建尊卑秩序等世俗理念。
▲手持灵芝的男女侍者(二号墓葬)
▲手持寿山福海匾额的男女侍者(二号墓葬)
四、拜得神多自有神佑
墓葬制度是当时社会、经济、宗教等因素综合作用形成的,承载了社会历史背景。南川区中医院出土的南宋早期墓葬雕刻体现出重庆地区传统的生死观与佛教、道教的生死观互相融合、互相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给人以“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的深刻印象,是重庆地区宋代墓葬制度变革的重要阶段。此外,二号墓葬带有纪年的碑刻表明该墓于公元1156年修建完成,对于判断这一时期墓葬的时代具有标尺作用。
文稿:代玉彪 李大地